谢峤愣住!
  他瞬间睁眼,眼神中发冷发暗。
  刚刚……
  他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。
  他侧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少女,拳头半握,最后起身。
  他掀起床帐,独身走到窗边,将窗户推开一条缝。
  手握一杯冷茶,吹着窗缝钻进来的凉风。
  许久之后,身体的轻微异样才被压下。
  待他归于平静,困意上涌的时候,已经里宋锦起床的时间不远。
  他甚至觉得自己刚睡下不久,身旁的少女就起床。
  她的动作又轻又细。
  他却实在疲累。
  知道身边有人在动,但却睁不开眼。
  在她离开之后,他继续沉沉睡去。
  宋锦醒来便看到身旁还在沉睡的谢峤。
  她静静的看了会儿,发现夫君还没有醒来的意思,即使她再舍不得,可还是轻手轻脚地起床。
  她今日还有事要做!
  昨日她抓完药之后,看着空荡荡的钱包,觉得这样不行。
  为了她和夫君的美好生活,她得多挣点钱!
  馒头的销量每日都很稳定,可银子也是稳定的就那么点儿。
  或许糕点能挣些钱。
  现在入冬,临近过年的时候。
  往日舍不得买糕点的人也都会买些果饼回去,还有供神祭祀的也要用些。
  她把小灶台改成大的,专门用来卖果饼。
  用料不必太讲究,形状也不用太精细,价格实惠点。
  她应当会赚一些!
  到时候年后夫君的身子养好了,她和夫君去京都,路上的盘缠也够了。
  待到京都,拿到父母给自己准备的嫁妆,她说不定能开家小铺子!
  她想过的。
  夫君虽是京都人,但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,看起来家境一般。
  她有手艺,到时候有个小铺子,他们两个就算不能大富大贵,也定能衣食无忧。
  她没问过夫君考没考过科举,但夫君没提,估计也是桩伤心事。
  况且那有什么重要的。
  当大官儿有什么好,反正她在崇州见到的官没有什么好东西。
  宋锦干活利索,想到什么便立刻去做。
  不过一日,她的小灶台就被扩大了许多,可以蒸好多糕饼。
  宋锦站在两个灶台前,她有点犯愁。
  这么多活儿,她一个人干不完。
  得找个人帮忙。
  可是找谁,她有些犯难。
  秀气的眉罕见的簇在一起,宋锦低着头往春榴巷走,刚一进去便听到有人在大声的骂人。
  “你这个赔钱货!家里就这么一块肉,让你给你弟弟做点吃,你竟然给炒糊了!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!不让你吃你就让全家都吃不上!”
  骂声里夹杂着棍子抽打在棉袄上的声音,抽噎的呜咽也隐隐传来。
  宋锦的眉头皱的更深。
  是刘家大娘又在打姑娘了。
  刘家住在春榴巷的第二家,夫妻两个有个大姑娘,今年十七,叫雀儿。
  这夫妻俩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,之前就对大女儿不好,五年前终于得了个儿子之后就偏心的更过,天天骂雀儿是个赔钱货。
  雀儿与宋锦差不多同岁,又在一条巷子长大。
  巷子里的人都说,这两朵花各有各的苦。
  一个是爹妈不管,十多年都不见。
  另外一个是有爹妈,但还不如没有。
  其实宋锦觉得自己过的还不错,毕竟外祖父外祖母在世时对她很好。
  但雀儿是真的惨。
  以前雀儿被骂的时候还有人去劝劝,可都被刘大娘给骂了出来。
  之后刘大娘再骂人的时候,谁都不敢靠近。
  宋锦在外面听着,大气都不敢出。
  可是她有个想法!
  直到刘大娘骂人骂累了,院子里面消停了,宋锦才装作刚来的样子,敲响刘家的门。
  “谁啊!”刘大娘没好气的问。
  “刘大娘,是我,宋锦。”
  里面的人没回应,没多会门被打开。
  刘大娘叉着腰,眼睛微瞪:“怎么了?”
  宋锦在她眼中也一样是赔钱货,所以她对宋锦也没有好气儿。
  “是这样。”宋锦装作没看到刘大娘的表情,她乖巧的笑:“刘大娘,我想年前这段时间,要雀儿去帮帮我的忙。”
  “帮忙?”刘大娘皱眉,明显不愿意:“帮什么忙!”
  宋锦将今日试着做的果饼拿出来:“刘大娘,这是我今日做的果饼,你尝尝。”
  见着宋锦递过来的东西,刘大娘的表情缓和。
  宋锦见状赶紧道:“刘大娘,我夫君身子不好,我想多挣点银子,就把灶台扩大,这段时间要做些糕饼,我一个人忙不过来,所以想让雀儿去帮我做馒头。”
  还不等刘大娘问,她抢着说:“刘大娘不用担心,是有工钱的!每天除了本钱之外,剩下卖馒头的利润我给雀儿七成!”
  “七成?”刘大娘装作满不在意的哼了哼,“你那馒头摊儿一天能挣多少钱!”
  可宋锦知道,刘家的条件不好。
  刘大叔不过是干粗活卖体力的,搬搬扛扛的根本挣不到钱。
  刘家可是一文钱都在意的。
  “求求刘大娘,让雀儿去帮我吧!”宋锦真诚道。
  刘大娘上下瞧了宋锦一眼:“行吧,反正那个赔钱货在家也是什么都干不了,还不如出去挣点钱!但一点!每天她挣的钱你都要给我!”
  宋锦点头:“嗯嗯,我懂的。”
  “行吧,明天早上我就让她去找你!”刘大娘说完,“砰”的一声把门关上。
  宋锦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头,往后退了两步,心情却轻了许多。
  雀儿打小就干活,宋锦可知道。
  她们两个虽然算不上什么手帕交,可毕竟从小认识,宋锦还是想帮雀儿一把。
  雀儿老实肯干,宋锦很放心。
  宋锦心情不错,心里想着要做什么果饼花样,回到家做了饭,又仔细地煎好一副药。
  宋锦照例端着药进屋,她放在谢峤的手边。
  谢峤停下手中的笔。
  他看向那碗药,忽然想到昨夜的异样。
  他其实有些拿不准,是这副药有问题,还是因为自己的心猿意马。
  缓了一会儿,他见宋锦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  他启唇:“今日我觉得还好,这补药应当不必喝了。”
  哪知道一向顺着他的少女却突然坚定的拒绝:“不行!”
  谢峤抬头看她。
  只见少女像一只认真的小猫,她簇着眉,十分不赞同。
  因为眉目微敛,脸上被挤出一道浅浅的眉印。
  小猫认真道:“夫君,不行的,安叔说要吃两副药才见效的,你不吃怎么行?”
  不吃的话,她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过眼瘾了!
  这可不行!
  第14章 那些克制他明白的彻底
  烛火微动,两个人的影子被烛火照在窗户上。
  少女纤细的身影站着,她对面的身影端坐,如同他的人一样。
  谢峤面色未变,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。
  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。
  宋锦往日十分乖顺,现在却与往日不同的坚持,她认真,明显准备好了如果自己不喝,她不仅会站着不走,还要“认真”的劝他。
  是为什么呢?
  谢峤不语,他细细思索着。
  他今日想了一日昨夜的反常,其实他有些不确定,自己昨日的异常是因为汤药,还是因为别的。
  那种异常他也有过,通常是在晨起,不到一刻钟能将其压制。
  可是昨夜他却这般失控。
  今日他不想喝这药,不是因为怀疑宋锦的药中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,而是他自己想知道,自己是为何。
  可是现在,宋锦这般坚持。
  他倒是有些不理解少女的反常。
  他眉色微敛,还是想要拒绝,可在低头的瞬间,他蓦地看见宋锦葱白的指尖上又一道一道细小的划痕。
  划痕上没有污渍和灰尘,只剩下一道一道浅浅的血迹。
  谢峤眉眼发暗,拒绝的话说不出口。
  宋锦不知道他的身份,宋锦的银钱是她辛苦赚来的。
  这些时日,他在屋中抄书,两个月换回来的银钱还不如他往日在京都用的一张纸贵。
  这段时日他才真的明白一些挣钱不易,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含义。
  这补药这么贵,若是他是宋锦,一定不会舍得扔掉。
  不怪少女这般坚持。
  他略一垂眸,抬手将药碗接下,随即一饮而尽。
  他将药碗放回到托盘上:“嗯,你说得对。”
  宋锦见着谢峤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,可动作却乖乖的听话。
  严肃小猫笑成眯眯眼。
  酒窝笑得更深——
  她夫君真不错!